本內容刊登於巨報1413期六版 103/10/21~103/10/27
菜鳥里長日記：詩意
可能快當爸爸了，某日清晨起床，我不自覺吟起台語的「搖嬰仔歌」：
「嬰仔嬰嬰睏，一暝大一寸；嬰仔嬰嬰惜，一暝大一尺……」
這是一首詩，很美。吟著吟著，突然發現不對，不合理，歌詞裡「一暝大一寸」之後就變成「一暝大一尺」。一寸與一尺差很多，到底是一暝大一寸？還是一暝大一尺？如果類似問題落在選戰裡，這樣的單位落差可能會成為對手攻擊的目標。
但這首「搖嬰仔歌」大家唱了幾十年，卻沒聽說過有人對歌詞裡的不合理之處提出質疑，為什麼？在我熟睡後初醒的大腦裡，想到一個充分的理由：
原來，詩有不講理的特權。
鄭愁予的新詩裡說，
「……我達達的馬蹄，是美麗的錯誤，我不是歸人，是個過客。」
既是錯誤，何來美麗？但從來沒人說這句詩有不合理之處，為它沈醉傾倒的人倒是不少。
唐朝末年，率領農民起義的民運領袖黃巢寫過一首有關菊花的詩：
「颯颯西風滿院栽，
蕊寒香冷蝶難來。
他年我若為青帝，
報與桃花一處開。」
青帝就是春神，黃巢的意思是說，有一天如果他當了春神，要讓菊花在春天裡盛開，這件事完全違反大自然的法則，但這首詩卻流傳了一千多年，顯示大家都接受了詩的不講理。
某一家百貨公司的廣告詞是這樣：
「春季，從冬眠中醒來吧！解放你僵化與遲疑，前來享受春裝花開的盛宴。」
寫得有點像詩，據稱該家百貨公司鎖定某目標消費族群，詩的抽象表現方法比平鋪直訴更能引發這些消費者共鳴。
商業廣告可以寫得像詩，那選舉廣告可以嗎？我看很難。因為候選人喜歡檢視對手的言行，當詩的語言出現在選舉廣告裡，那種「文字的不合理特權」恐怕會被檢驗得體無完膚，而失去原來的美感。
但每到舉選，候選人的牆面看板、文宣廣告、宣傳車、小蜜蜂，總是像狂風暴雨般衝擊著我們的眼睛、我們的耳朵、我們的大腦，讓人無所逃於天地之間，接近精神虐待。有一次我還聽到選民對著宣傳車駕駛說道，
「不要再來了啦！廣告詞我都已經快背起來了。」
我不知道這樣的疲勞轟炸能不能改變選民的投票意向，但討厭一定是會的。
與其花錢令人討厭，還不如在選舉的廣告文宣加入創意和詩意，多一點優雅、多少許飄逸、多幾分浪漫，不一定能成為千古傳誦的詩篇，但至少看起來順眼，聽起來順耳，選民也許會因此投下一票也說不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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