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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75-3菜鳥里長日記-良醫  

本內容刊登於巨報1375期三版 103/1/20~103/1/27

菜鳥里長日記:良醫

文/蔡坤龍

我在當中國時報記者的前八個月,主跑的是醫藥新聞,因當時跑醫藥的記者調到總社當編輯,遺缺剛好由我這個菜鳥遞補。

八個月後,因為路線調動,我開始跑社會新聞,之後跳到蘋果日報,繼續日夜不分的社會記者生涯,前後大約是十二年。在這十二年水裡來、火裡去的歷程中,我認識許多滿腔熱血的打火兄弟和神機妙算的人民保姆,這些朋友在我記者生涯中帶來極大的幫助,我非常感恩,但我始終無法忘懷在主跑醫藥新聞時聽到的一些故事。

其中一個故事是有關某大醫院的主任,他的故事其實很簡單,就是病人只要聽到他一聲問候,病就好一半了,簡直是神醫了!他到底問了什麼?可以讓病人如此迅速復原?

「阿桑,你孫子退伍了沒有?」

「阿伯,今年作物收成好嗎?」

………………..。

這些問候語大約就跟「你吃飽了嗎?」、「最近忙什麼?」之類的話一樣尋常,卻能產生如此巨大的效果?令我感到非常好奇。

跑醫藥新聞的那八個月裡,我無緣見到這位主任,之後跑社會新聞,雖然常常衝急診室搶新聞,但與那主任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,只知道許多鄉下的老人家不辭路遠跑來掛他的號,「神醫」的令名持續不墜。

其實我不太相信這種事,也許是情節被誇大了;也許是因為有些醫師不太願意花時間對患者噓寒問暖,而這位主任總是記得病人的一些家常小事,看診時主動提起,讓患者備感溫暖,心情大好,久而久之,他就被「神格化」了。所以我認為他頂多只能稱為「名醫」,不應該稱他叫「神醫」。

但話又說回來,這位主任是腫瘤科醫師,他的每名患者都在與死神搏鬥,打輸,就再見了;打贏,還不算贏,因為死神是個難纏的對手,隨時都可能來個回馬槍,取人性命。而這位主任在如此嚴峻的挑戰下,還能有這麼好的名聲,其實已經很不容易了。

後來我受某雜誌邀請,採訪有關癌症治療的專題,負責跑南部地區七家大醫院,其中一家醫院邀請我跑兩次,我問為什麼?負責接洽的小姐說道,

「因為我們醫院有兩位院長,一位是正式的院長,另一位是榮譽院長!」

兩位院長?那也不需要我跑兩趟啊?開車很累ㄟ!只聽那小姐繼續說道,

「兩位院長的時間無法排在一起,而我們榮譽院長說一定要見到你,所以麻煩你跑兩趟!」

一定要見我?我有這麼大的榮幸嗎?我只不過是個兼差跑新聞的里長啊!

帶著滿腹疑惑,我依約開車來到那家醫院,接待小姐帶我進入一間會議室,裡面一位西裝革履的先生,大約六十來歲,見我進門,立即起身握手,說道,

「蔡記者,久仰大名,我是XXX!」

我想起來了,他就是那位人稱「神醫」的醫師,原來他已經離開原來的醫院,被聘請到另外一家大醫院當榮譽院長。我喜出望外,聽聞了十幾年的神奇人物,如今出現在我眼前,而且他還記得我,哪有不叫人歡喜的道理?如果不是在醫院裡,我真想跳起來大喊一聲「耶!」

談起別來情由,那主任,不,現在已經是院長了,說道,

「知道你要來採訪,我特地準備了一些有關癌症治療的資料,向你簡報!」

我回道,

「院長,您客氣了,當初跑XX醫院新聞時,久仰您的盛名,聽說當時有些鄉下的阿公、阿嬤,聽到您的一聲問候,病就好一半了!」

那院長笑了,說是外面亂傳的,他沒那麼厲害。寒暄片刻後,院長開始說明他們醫院有關癌症治療的做法,協助我完成大半的採訪內容,言談中,院長突然說了一句,

「我自己也是癌症患者!」

我嚇了一跳,有關他的傳聞很多,但沒聽說過這一段。只聽院長繼續說道,

「我得舌癌,很多年了,目前控制很好!」

他看起來精神奕奕,完全不像個癌症患者,而且還繼續行醫,顯然他的健康狀況沒有問題。又相談片刻,離去前院長做了結論,

「癌症並不可怕,只要早期發現,積極治療,存活的機率很高,所以篩檢很重要!」

這是老生常談,但我心中卻有另一個結論:那院長被喻為「名醫」甚至是「神醫」,也許是因為他本身也是患者,深知治療癌症的辛苦,所以能從患者的角度去看待病情,達到「視病猶親」的境界。

久病成良醫,這句話如果用在醫師身上,意義更加深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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